部行文要严查,我远在任上,心急如焚,写信回家,本想写许多,但最后却只写了潦草四字——‘事急,勿念’。”
“我本以为,她接到这样的信,会惊慌失措,会来信催我上奏辞官回家,避开风波。”
“可她没有,她只托人带回一个毫不起眼的锦盒。”
“这里面,是半本手抄的账册,还有几张按着红指印的商户凭证。”
高天龙看向高阳,眼中是深深的感慨:“后来我才知晓,她拿着我历年微薄的俸禄记录,走访了两百里外,我曾治下县城的所有粮铺、布庄,一尺布、一斗米地核对,将我私下补贴贫苦、捐助乡学的款项,一笔一笔,清晰地记录在册。”
“那些受过我些许恩惠的商户,感念其诚,自愿为她作证,纷纷按下手印。”
“就凭这些?”高阳下意识地问。
以他来看,这些证据在弹劾之下显得如此单薄。
“觉得轻了,是吗?”
高天龙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,摇头道,“可她不懂啊,她不过是一个深宅妇人,去不了巍峨朝堂,见不到衮衮诸公,她能做的,仅仅是将我无法宣之于口的‘清白’,以这种极为笨拙的方式,一点一滴的为我积攒起来。”
“后来她还设法,将这账册送到了我恩师手中……恩师阅后,于朝堂之上,才敢为我仗义执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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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一日,恩师带着账册去了金銮殿,一人喷遍御史台,以命担保,喷的满朝御史说不出话。”
茶水已温,高天龙却没有喝。
他目光投向虚空,继续道:“后来,风波渐渐平息,时也命也,岭南爆发了一场反叛,我打了一场大胜,名扬大乾!”
“我奉命调回长安,那一日,她到城门外迎我,穿着一身半旧的月白裙衫,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布包。”
“见到我,她眼睛亮了一下,将布包递过来,说‘长安干燥,这是晒干的枇杷叶,煮水喝了对嗓子好’。”
“那时节,我正是春风得意,往来皆显贵,只觉得她这般打扮,这般举动,过于小家子气,上不得台面,只淡淡回了句:‘往后在长安,这些……就不必了。’”
高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没有作声。
“不久,便有流言蜚语传出。”
高天龙的声音沉了下去,带着压抑的痛楚,“说我能有今日,全靠苏家使了银钱打点,说你祖母不安于室,结交官眷,干涉外事。”
“我那时根基未稳,最忌旁人议论我倚仗妻族,她听闻谣言来书房朝我解释,说只是去向恩师夫人请教女红,顺带提过一句账册之事。”
“我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厉声斥责她‘不守妇道’、‘徒惹是非’,嘴里还说着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歪,多此一举!”
“她当时……没有哭,也没有再争辩一句,只是将一枚新绣好的平安符,轻轻放在我的书案上,然后转身,默默走了出去。”
“从那以后,她再不过问我朝堂之事,也不再每日为我准备枇杷叶水,只是每天清晨,我都会看见她在那棵枇杷树下,静静地站着,或是为它松松土,或是拂去叶片上的尘埃。”
“那背影小小的,贴在树影里。”
“半年后,她染了风寒。”
高天龙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颤,他伸手去拿茶杯,却发现杯中早已空空如也。
“起初只是咳嗽,并不严重,却缠绵日久,总不见好,我那时忙于公务应酬,以为是普通的风寒感冒,无伤大雅,只吩咐大夫来看过几次,并未真正放在心上。”
“直到那一日……我下朝回府,见她独自坐在枇杷树下的石凳上,手里挽着个竹篮,篮底铺着油纸,上面摆着几颗刚摘的枇杷。”
“她一看见我